藏识|神僧济公图说——弘法济世

灵隐寺济公殿第四幅壁画——弘法济世

　　弘法济世

　　济公仗义疏财、感导众生。一日，路遇孝子董士宏，知其十年前为葬亲卖女，今因寻女失金，欲自缢。济公佯为自缢，巧施佛智，解救了董生，并至赵宅治病，以禅机度脱董生之女。

　　＂鞋儿破，帽儿破，身上的法衣破；笑我痴，笑我颠，酒肉穿肠过……＂

　　南宋以来，关于济公的民间传说、小说话本不一而足，至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后起的电视舞台艺术更将济公故事推向极致。由游本昌教员主演的电视剧《济公》正在海内外播映后，西子湖边一个大戒大持、活脱脱的颠僧形象家喻户晓，尽人皆知，百读不厌的《济公》主题曲正在大江南北传唱不衰。

　　正在文学、舞台上展示的济公是如斯，那末，历史上实在的道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？实际，历史上的道济僧人还切实实际是以颠狂形态示世的。

第四幅壁画——弘法济世（部分）

　　孝子董士宏，原籍浙江省钱塘县人，为人事母至孝。父早丧，母秦氏。授室杜氏早死，留下一女名玉姐，甚聪明。董士宏锤金匠手艺，他女儿八岁时，秦氏老太太抱病没有起，董士宏谨慎进汤医。家贫无力奉养老母，把女儿玉姐典正在顾进士家作使女，十年回赎，典银五十两，为老太太养病。

　　老母因看没有见孙女，问：＂我孙女那里去了？＂董士宏说：＂上他外祖那边去了。＂老太太病重，连续七日没有起，竟自寿终正寝。他就把家庭中些银两全力葬母以后，本身到镇江府忍受光阴。

　　十载光景，好容易积凑了六十两纹银，想把女儿赎出来。正在路上无话，这一日到了临安，住正在钱塘门外悦来客店中。带了银两，明天到了百家巷。一问顾宅进士，摆布邻人都说：＂顾老爷升了外任，不知道正在哪当官。＂

　　董士宏一听，如站万丈高楼失脚，扬子江断缆崩船，自身遍地会见，并不知道顾大人住正在那里，还不知道女儿着落。他到了钱塘门外，正在天竺街旅店吃了几杯闷酒，不知道不觉，醉进梦境。出了旅店想要回寓，不觉自身走错门路，及至酒醒，身旁一摸，银子丢了！这一惊非同一般，无奈走至树林，越想越无味道，想：＂女儿还不克不及晤面了，自身不如一死，以了今生之孽冤。＂

　　想罢，来至树林，把腰中丝绦解下来，拴上一个套儿，想要自缢身逝世。突然劈面来了一个僧人，口中说：＂逝世了逝世了，已逝世就了。逝世了倒比活的好！我要吊颈。＂解下丝绦，就要往树上拴。

　　董士宏一听，猛吃一惊，昂首一看，只见那和尚长的甚为没有胜。怎见得？有诗为证：脸没有洗，头没有剃，醉眼乜斜睁又闭。若痴若愚若颠狂，随处幽默好耍戏。破憎衣，没有趁体，高低洞穴钱串记，丝绦七断取八结，巨细咯哒接又续。破憎鞋，只剩底，精光两腿双胫赤，涉水爬山如平地，天地四海任清闲。经没有谈，禅没有睬，吃酒开荤好诙戏，警愚功善度群迷，专管人世没有服气。

　　董士宏看罢，只听僧人说：＂我要吊颈了！＂就要把绳子往颈里套。董士宏立刻已往，说：＂僧人，您为何往引决自裁？＂济公说：＂我师父同我化了三年之久善缘，集腋成裘，好容易凑了五两银子。我奉了师傅之命，派我买两身憎衣僧帽，我最好饮酒，正在酒馆当中，由于多贪了两杯酒，人不知，鬼不觉，山公倒载，把五两银子丢了！我故意回庙见我师父，又嫌老僧人生机。我自身越思越气，无路生活世上，故来此吊颈。＂

　　董士宏一听这话，说：＂僧人，您为了五两银子，还不至于逝世。我囊内尚有散碎银子五六两，我亦是罹难之人，留了还无用。来罢，我周济您五六两银子罢。＂伸手取出一包递给僧人。

　　僧人接在手中哈哈大笑，说：＂您这银子，可不如我银子那样好。又碎又有成色潮点。＂董士宏一听，心中不悦。暗想：＂我白救济给您银子，您还嫌欠好。＂本人说：＂僧人，您对付着利用去吧。＂僧人应许一声，说：＂我走了。＂董士宏说：＂这个僧人真真不知道情面世务。我白送给他银子，他还说欠好。临走连我姓没问，还不知道谢我，真恰是蒙昧之辈。唉，反恰是逝世。＂

　　正在气恼，只见僧人由何处又返来，说：＂我僧人一见了银子全忘了，还没问恩公尊姓？因何在此？＂董士宏把本人丢银子之故，说了一遍，僧人说：＂您还是丢了银子啦，父女不可以晤面。您逝世罢！我走啦。＂

　　董士宏一听，说：＂这个僧人太没有知世务，连话都没有会说。＂见僧人走了五六步又回来讲：＂董士宏，您是真死假死呢？＂董士宏说：＂我是真死。怎么了？＂僧人说：＂您如果真死，我想您作一个整情面吧。您身上穿了这身衣服，还值五六两银子。您死了，还是叫狼吃狗咬，白白的槽踩。您脱下来送给我吧。降一个净光来净光去，岂没有甚好？＂董士宏一听此言，气得浑身发抖，说：＂好个僧人，您真懂友谊！我同您萍水之交，送您几两银子，我反烧纸引了鬼来。＂

　　僧人鼓掌大笑说：＂善哉善哉，您不必要发急。我且问您，您银子丧失，您就寻死。五六十两银子还算不了什么。我代您往把女儿找着，叫您父女相会，骨肉团圞好不好？＂

　　董士宏说：＂僧人，我把赎女儿的银子已丢了，便是把女儿找着，无银赎身，还不可。＂僧人说：＂好，我自有原理，您同我走吧。＂

　　董士宏说：＂僧人，宝刹正在那里参建？贵高低怎样称号？＂济公说：＂我西湖飞来峰灵隐寺。我名道济，人皆叫我济颠僧。＂董士宏见僧人说话不俗，本人把丝绦解下，说：＂师父您说上哪儿往？＂济公说：＂走。＂回身带了董士宏往前走。

　　僧人口唱山歌：逛逛走，游游游，无是无非度年龄。本日方知还俗好，始悔昔时作马牛。想恩爱，俱是梦幻。说老婆，均是魔头。怎如我赤手单瓢，怎如我过府穿州，怎如我潇潇洒洒，怎如我荡荡悠悠，整天快乐无人管，还没懊恼还没忧，烂麻鞋踩平地，破衲头赛缎绸。我还会唱还会歌，我还会刚还会柔。身外别有天合地，何妨世上要髑髅。天无论，地不休，快快乐活干王候。有晨疲倦打一盹，醒来世事一笔勾。

第四幅壁画——弘法济世（部分）

　　话说僧人同了董士宏往前走。进了钱塘门。到了一条巷内。通知董士宏说：＂您在这站着。少时有些人问您生辰年龄，您可就说。您可别走，我本日定叫您父女碰头，骨血邂逅。＂董士宏批准说：＂圣僧慈祥慈祥。＂

　　僧人抬首一看，见路北有一座大门，门内站着几十个家人，门上悬牌挂匾，晓得是个仕宦人家。本身迈步上了台阶，说：＂辛劳众位。贵宅赵姓么？＂那些家人一瞧，是个穷僧人，说：＂不错，我们这主人姓赵。您作什么？＂

　　僧人说：＂我听人说，贵宅老太太病体繁重，生怕要死。我特地前来见见你家主人，为老太太治病＂。

　　那些家人一听僧人之言，说：＂僧人，您来得不巧。不错，我家老太太因我家小主人病重，疼爱孙子，急上病来，请了若干老师皆没见好。我家主赵文会，最孝母，见老太太病重，立时托人请精明医家。有一苏员外，字北山。他家也是老太太病了，请一名老师外号赛叔和，姓李名怀春。这人精晓歧黄之术，我家主人刚才上苏宅请老师未返来。＂

　　正说着，从那面来了一群骑马之人。为首三小我私家，头一匹白马上人，五官娟秀，年约三旬，头戴四楞中，上安片玉，绣带双飘，身披宝蓝缎清闲员外氅，上绣百幅百蝶，足登青缎官靴。面皮微白，海下不必。这人便是赛叔和李怀春。

　　第二位是双叶宝蓝缎清闲员外中，三蓝绣花，劈面嵌美玉，安明珠。身穿蓝缎清闲氅，足下青缎宫靴。面如古月，和蔼可亲，三络长髯，飘洒胸前。这便是苏北山。第三位也是大亨员外装扮。白面长髯，五官娟秀。

　　僧人看完，已往阻住马说：＂三位慢走，我僧人守候多时了。＂

　　赵文会在背面，一见疯僧人截住去路，说：＂僧人，我等有急事，请师长教师为老母治病，化缘改日来，本日不可。＂

　　僧人说：＂不可。我并不是化缘，我本日传闻贵寓老太太病势繁重，我是许下心愿。那里有些人害病，我就去为调节。本日我是特地来为治病。＂

　　赵文会说：＂我这里请来师长教师，乃今世名医。您去吧，没有用您。＂

　　僧人一听，转头看了李怀春一眼，说：＂老师，您既是名医，我领教您一味药材治什么病？＂李老师说：＂僧人，您说什么药？＂

　　济公说：＂新出笼热馒头，治什么病呀？＂李先生说：＂本草上没有，不知道。＂

　　僧人哈哈大笑，说：＂您连要紧的事均不晓得，还敢自称名医。新出笼热馒头治饥，对不对？您不可，我同您至赵宅帮个忙儿吧。＂李怀春说：＂好。僧人，您就跟我来。＂

　　赵文会、苏北山还欠好拦住，只好同着僧人进了大门，来正在老太太住的上房以内落坐。家人献上茶来。

　　李先生先给老大太看看脉，道：＂是痰瘀上行，非把这口痰治上来不克不及好。老太太上了年事之人，气血两亏，不克不及用药。赵员外另请高明罢。＂

　　赵文会说：＂师长教师，我又不在医道以内，我了解那里有高超之人？您可荐一人。＂

　　李先生说：＂我们这临安，便是我和汤万方二人。他治得了的病，我还能治；他治免不了的病，我还不可。我二人全是一样能为。＂

　　正说到这儿，济公答说：＂您等不必要发急，我先给老太太看看若何？＂赵文会本是孝子，一听僧人之言，说：＂好，您来看看。＂李怀春也要看看僧人本领。

　　济公来至老太太近前，先用手向头顶上拍了两掌，说：＂老太大死不了啦，脑壳还硬着呢。＂李怀春说：＂僧人，您说的什么话？＂

　　济公说：＂好，我把这口痰叫出来就好了。＂说着，走到了老太大跟前，说：＂痰啦痰啦，您快出来吧！老太太要堵死了。＂

　　李先生暗笑说：＂这不是外行吗？＂只见老太太咳出一口痰来。济公伸手取出一块药说：＂拿一碗温开水。＂家人把水取来。

　　赵文会一看说：＂僧人，您那药叫何名？也许治我母亲之病吗？＂济公大笑，手托那块药说：＂此药随身用不完，并不是丸散取膏丹，人间杂症他齐治，八宝伸腿怒视丸。＂

　　济公说罢，把药放在碗内说：＂老太太因急所得，一口瘀痰上涌，连忙不省人事，您等为她好好供养，吃了我这药，立见成果。＂僧人叫把药灌下去，老太太连忙康复。

　　赵文会一听，了解僧人有些来源，说的缘由真对，忙忙说：＂圣憎，您老人家慈祥吧！我母因痛孙子，急出了的这场病。我有一小儿方六岁，得了一宗冤孽之症，不省人事。我母一急，把痰急上了。师父要治好我母亲，再求为小儿治治。＂

　　赵丈会过来为老太大请安，复为僧人叩首，求僧人为他儿子治病。济公说：＂我能够治，便是药引子阴阳水难找，非有五十二岁男人。还得是蒲月初五日生人。十九岁女子，八月初五日生人。二人的眼泪合药，才可治好。＂

　　苏北山、李怀春见僧人真有来源，便问僧人正在那里住？贵高低怎样称号？僧人齐皆阐明。赵文会至表面派家人找五十二岁男人，蒲月初五日生人。世人觅问一回，就连本宅及外来亲朋家人皆没有。年龄对了，诞辰舛误；日月对了，年龄舛误。

　　民众直找至门口，见表面站了一人，年约半百以外。家人赵连升忙已往抱拳拱手，说：＂老兄尊姓？＂那人说：＂我姓董名流宏，本钱塘人氏，在这等人。＂家人说：＂老兄五十二岁吗？＂答曰：＂不差。＂又说：＂蒲月初五日生辰吗？＂答曰：＂不差。＂家人忙已往一拉，说：＂董爷您跟我来，我家主人有请。＂董士宏说：＂贵主人如何认得我？您说给我听再去。＂

　　家人就把找药引子阴阳水之故，说了一番。那董士宏就跟他到了内里，见了济公、赵文会等，家人回明皆引见了。济公说：＂快去找十九岁女子，八月初五日生人来。＂董士宏一听，这年龄及诞辰，合他女儿普通，心中辗侧不安。只见家人进来讲：＂姑奶奶的丫鬟春娘是十九岁，八月初五日生辰，把她找来了。＂

　　只见由表面进来一个女子，董士宏一看，是本人的女儿，心中一惨，落下泪来。女人一看是她父亲，也就哭泣。僧人哈哈大笑说：＂善哉善哉，我今一举三得，三齐其美。＂

　　伸手掏出药来，托正在手中，叫家人用二人泪水化下药，叫人为赵令郎灌下去。少时神清气朗，病症全好。僧人告知赵文会董士宏丢银子吊颈，自身救他父女团聚之故。赵文会帮了董士宏一百两银子，把春娘教他领去，自为姑奶奶再买一个使女。李怀春一问僧人，方知僧人是灵隐寺济公。

　　南宋时，也有一个正在坊间撒播的故事，说道济喝得烂醉后，被沈五官带到新街妓女刘行首家，让大姐陪他睡。但第二天早上虔婆进屋唯见桌台上留着道济的一首题墨：

暂借伉俪一宿眠，禅心淫心没有相连。

昨宵姑顺君台意，多与虔婆五贯钱。

　　虔婆不由赞美：＂真童须眉！＂晚清敬安大家有诗云：

僧人风骚还出群，却来花下陪红裙。

那知醉倒歌乐里，还似青山卧白云。

　　济公自身亦有诗曰：

顽强胜过德州人，跷蹊压服世界汉。

尼姑寺里讲禅机，人俱笑我倒置；

娼妓家庭中说因果，我却自认风狂。

唱小词，声声般若；

饮琼浆，碗碗曹溪。

坐不外，禅床上翻筋斗；

戒难持，钵盂内扶养屠儿。

法衣当于卢妇，尽知好酒颠僧；

禅仗打垮庞婆，共道风骚僧人。

醉昏昏，偏有清头；

忙碌碌，的无拘束。

　　今后我们就能够明白，道济的表面看似癫狂，实在他的内心世界唯有佛正在，没有染灰尘。

　　济公深知娑婆天下的众生冥顽难度，他看似极意颠狂，事实是生动便利的游戏秘诀，是为应娑婆天下之机，解众生之苦。

　　济公取群猿为戏、取童稚相嬉，示现的是一种人性的本真；济公言行叵测，世人难明，是因为看到了事物的真相大白；济公了解钟没有敲没有叫，鼓没有打没有响，菩萨显神通，人才知钦慕。济公邃晓没有于人间翻筋斗，弄幻术显神通，佛法何故说明？

　　济公经由过程假颠佯狂表现通达慧性，以任情游戏、应机教养来度人。用神通劝善扬善，表现了心地善良的众生的理想取愿望，只要奸恶能获得惩办，良善能有好报，本身以一副疯颠的形象示世又何妨？鞋破、帽破、法衣破有什么要紧？

　　济公于灵隐寺还俗，进修参禅，究竟还需经由慧远禅师指导琢磨而灵机震动，豁然有悟。《济公醉菩提全传》第四回描写了道济开悟时发疯跳跃的状况。

　　印光巨匠评《济公醉菩提全传》说：济公传有几种，唯醉菩提最好。近有畅通者，云有八本，多后人对付之文。醉菩提之若文若义均好，所叙之事，乃当日实事。

坐欠亨劳心苦恼 悟得彻露相佯狂

——《济公醉菩提全传》第四回

　　（续前）却说道济随著监寺到云堂中来，只见举座上下左右，俱铺列著禅床，多有些人坐在内里。监寺指著一个空处，道：＂道济！此处无人，您可坐罢！＂

　　道济就要爬上禅床往，却又不知道该横该竖，因向监寺道：＂我初进秘诀，尚不知道怎么了坐的，乞师兄教我。＂监寺道，您既不知道，我且说取您听著：

　　还没有立，还没有眠。腰直于后，膝屈于前。壁竖正中，没有靠双方。下其眉而垂其目，交其手而接其拳。神清而爽，心静是安，口中之气进而没有出，鼻内之息断而又连。六尘没有染，万念尽捐。休生懒惰，免得招愆。没有背此义，谓之坐禅！

　　道济听了这一番言词，心甚模糊，然已到此，望洋兴叹，只得牵强爬上禅床，照监寺所说端方往坐。初时尚有精力支持住了，无奈坐到半夜以后，精力疲乏。遽然一个昏沉，早由禅床上跌了下来，止没有住连声叫起苦来。监寺闻声，沉着进来讲：＂坐禅乃入道初功，怎没有把稳，却贪著睡，乃至跌下来。论起禅规，本该痛责，姑念初犯，且恕您这一次！若再如斯，定然没有饶。＂监寺说完自往。

　　道济将手往头顶上一摸，已跌起一个大疙瘩来了，莫可奈何，只得挣起来又坐，坐到厥后，一发睡思昏昏，神不知，鬼不觉，又跌了下来。监寺闻声又进来斥说了一番，不期道济越坐越挣挫不来，连续又跌了两跤，跌得头顶上七块八块的青肿。

　　监寺盛怒道：＂您连犯禅规，若再饶您，更加怠懈了！＂遂提起竹板道：＂新剃光头，恰好试试！＂便向头打一下，打得道济抱著头乱叫道：＂头顶上已跌了很多疙瘩，又加这一竹板，疙瘩上又加疙瘩，叫我若何当得起？我往告知师父！＂

　　监寺道：＂您跌了三四次，我只得打您一下，您倒还要报告师父，我且再打几下，以免师父说我卖法！＂提起竹板又要打来，道济刚才慌了道：＂阿哥，是我不管是，饶了我罢！＂监寺方笑著去了。

　　逐步天明，道济走起来，头顶上一摸，七八块的无数疙瘩，连声道：＂苦恼！苦恼！才坐得一夜，早已满头疙瘩，若坐上几夜，这颗头顶上那安放得这很多疙瘩，真是苦恼！＂只是入了禅门又欠好退悔，且再熬下往，又熬了两月，只觉禅门中苦恼万千，意见意义一毫还没有。因想道：＂我来此实盼望明心见性，有些会悟。今坐在聋听瞎视中，取土木何异？旧日在家时，醇醲琼浆，香脆好菜，尽我受用。到此地来，黄菜淡饭，要多吃半碗还不可以，若何过得日子。不如辞过了长老，出家往罢，以免在此受苦。＂

　　道济立定了动机，急急地跳下禅床，往外就走。走到云堂门首，早有监寺拦住道：＂您才小解过，为什么又要进来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牢里罪人，还要放他水火，这是个禅堂，怎管得如许的紧？＂监寺没办法，便道：＂您进来，需要速来。＂道济还没有答允，出了云堂，一向的走到方丈室来。

　　那远长老正正在入定，伽蓝神早巳示知其故，所以赶紧出殿，见道济已立正在眼前。遂问道济：＂您不去坐禅，来此干什么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上告吾师，门生实在不惯坐禅，求我师放我出家往罢。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我前日原曾说过，落发轻易出家难。汝既已落发，岂有出家之理？况坐禅乃僧家第一义，您为什么不惯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教员但说坐禅之功，岂不知道坐禅之苦？＂待门生细说取教员听：

　　坐禅原为明心，这多时茫茫漠漠，心愈没有明。静功期望见性，那几日浑浑噩噩，性愈难见。睡时没有准睡，强挣得背折腰驼；立时没有容立，硬竖得筋疲力倦。向晚来，膝骨伸没有开；到夜深，眼皮睁没有起。没有偏没有侧，项顶戴无木之枷；难转难移，身体坐没有牢之狱。跌下来，脸肿头青；爬起时，七手八脚。苦已难过，监寺又加竹板几下；佛恩洪大，教师救我人命一条！

　　长老笑道：＂您怎将坐禅说得这般苦。此非坐禅没有妙，皆因您没有识坐禅之妙，快往再坐，坐到妙方知其妙。自今今后，便是坐没有得法，我且往叫监寺没有必要打您，您心下若何？＂

道济道：＂就打几下还好挨，只是酒肉没有碰头，实难忍熬。门生想佛法最宽，岂逐个与人计算。今诬捏了两句佛语，望梅止渴，乞我师垂鉴。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什么佛语，可念与我听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门生没有全是贪口，只觉得一块两块，佛还没有怪。一腥两腥，佛还没有嗔。一碗两碗，佛还无论，没有知道是还没有全是？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佛还没有怪没有嗔任你，岂没有自家内疚？皮郛有限，人命无限，决没有可差了动机！＂

　　道济不敢再言。正说话间，听得斋堂敲云板，侍者送上饭来，长老就叫道济同吃，道济一面吃，一面看长老碗中，只有些粗拙面筋，黄酸菜芽，并没有美食受用，不胜感激，遂口占四句道：

小黄碗内几星麸，半是酸菜半是瓠；

誓不诞生违释教，诞生以后碗中无。

　　长老听了道：＂善哉！善哉！汝既知道此种原理，又何生他想？＂

　　道济言：＂没有瞒吾师说，晓是知道，只是熬没有过。＂

　　长老道，您来了几时？坐了几时？参悟了几时？便如斯著急，岂不闻：

风清月白良宵何？静中思动意差讹；

雪山巢顶芦穿膝，持之以恒石上磨。

　　道济听了道：＂门生光阴尚浅，愿力未深，怎敢便生厌倦，没有习勤劳。但门生自拜师以后，并没有曾蒙我师指教一话头，半句偈语，实使门生日坐在胡涂桶中，岂没有闷杀！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此虽是汝进道猛勇，但以为太性急了些。也罢！也罢！可近前来。＂

　　道济只道有甚话头嘱咐，忙忙地走到眼前，不防长老兜脸的一掌，打了一跌道：＂自家来处尚不觉悟，倒向老衲寻去路，且打您个没忘性！＂

　　那道济正在地下，将眼睁了两睁，把头点了两点。遽然爬将起来，其实不启齿，紧照著长老胸前一头碰往，竟将长老碰翻，跌下禅椅来，迳自向外飞驰往了。

　　长老高叫有贼、有贼。众僧闻声长老叫嚷，急忙一齐走来问道：＂贼在那里？不知道偷了些什么物品？＂长老道：＂并非是银钱，还这不是物件偷去的，是那禅门大宝！＂众僧道：＂偷去什么大宝？是谁见了？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是老衲亲眼看见，不全是他人，便是道济。＂

　　众僧道：＂既是道济，有何难处，待我等捉来，与长老与讨！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本日且休，待我明天自问他与讨罢。＂众僧不知道是何义理，各人恍恍惚惚的散去了。

　　却说这道济被长老一棒一喝，点醒了前因，不觉心肠洒然，脱去下根，顿超上乘。自走出方丈室，便直进云堂中，叫道：＂妙妙妙！坐禅本来倒好耍子！＂

　　遂爬上禅床，向著上首的僧人一头碰往，道：＂那样坐禅妙不妙？＂那知僧人慌了道：＂这是什么端正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坐得不耐烦，耍耍何妨？＂

　　又看著次首的僧人也是一头碰往，道：＂那样坐禅妙不妙？＂

　　这个僧人急起来道：＂这是什么原理？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坐得厌烦了，玩玩何碍？＂

　　举座中众僧人瞥见道济这般容貌，都说：＂道济您难道疯了？＂道济笑道：＂我不管是疯，只怕您们却是疯了。＂

　　那道济正在禅床上口不住、手不住，就闹了一夜，监寺那边禁得住他，到第二天众僧三三四四皆来向长老说。

　　长老暗想道：＂我看道济来见我，多么苦恼，被我点化几句，溘然如斯快乐，自是参悟出前因，故以游戏吐灵机。若不然，怎可以一旦活跃如斯，我且往考据他一番，便知统统。＂遂令侍者往撞钟擂鼓，堆积僧众。

　　长老升坐法堂，先令民众宣念了一遍净土咒，见长老方宣传教：我有一偈，民众听著：

昨夜半夜月甚明，有些人知道点头灯；

蓦地想起当年龄，大道方把一坦平。

　　长老念罢，道：＂人生既有当代，自然有宿世取后代。后代将来，没有知道作何境地，临时勿论。宿世乃曩昔风景，已曾履历，何可没有知道？汝群众虽然根器没有一样，却没有一个没有从宿世而来，没有知道汝群众中亦有灵光没有昧，记得事先之真相大白者没有？＂

　　公共沉默，无一人能答。

　　此时道济正在浴堂中沐浴，听得钟鼓响，赶紧系了浴裤，穿上法衣，奔进法堂。正值长老提问，并没有一个人回覆。

　　道济随即上前长跪道：＂我师不用多疑，门生睡在梦中，蒙师慈叫醒，已记得事先之事了。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您既记得，何欠妥人众之前，将底里发露了。＂

　　道济道：＂发露不难，只是先生不必要嫌我卤莽。＂

　　那道济就在法座前，头著地，足向天，倏忽一个觔斗，正暴露了当前的东西来。民众无不掩口胡卢。

　　长老反是欢欢喜喜的道：＂此真是佛家之种还。＂竟下了法座回方丈室而去。

　　这一些公共知道什么，瞥见道济颠颠痴痴，作此丑态，长老不加惩办，反羡叹不已，尽皆不屈。那监寺和职事诸僧到方丈室来禀长老道：＂寺内设立清规，命公共持守。今道济佛前无礼，正在师座前发疯，已犯空门正法。今番若恕了他，厥后何故惩办别人？看我师万勿迁就！＂

　　长老道：＂既如斯，票据安在？＂

　　首座忙呈上票据，要长老指挥。

　　长老接了票据，对众僧道：＂功令之设，原为凡人，岂可一概而施！＂遂正在票据背面批下十个字道：

　　＂禅门宽大，岂不容一颠僧。＂

　　长老批完，付取首座，首座接了，取众僧同看了，皆冷静退去，没一个没有私相抱怨。自此以后，竟称＂道济＂干＂济颠＂了。恰是：

葫芦不容易分真假，游戏应难辨黑白。

　　济颠自此以后，做出很多甚么事来？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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